文艺之窗/268

我老家花田村是渌口区龙潭镇一个山区村，夜幕来得特别早，即使是晴天，只要太阳落山，黑夜就匆匆降临，做事的村民若不赶紧收工，就要摸黑进屋。这种日子，村民们祖祖辈辈都习惯了。2019年春节前夕村里安上了路灯，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因收工晚而摸黑了，也不用怕夜里赶路脚踢到石头和被蛇咬了…… 

竣工那天，太阳刚落，全村男女老少都从屋里出来，在屋场坪中有的坐、有的站，翘首以待，一双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路旁电杆顶上的灯。九十多岁的黄大爷也挪到屋外看热闹，并急切地问身边的孙子，“这灯会亮吗？″“会亮的，要等天黑"。

不一会，群山坳、田地里、小溪边都慢慢地、缓缓地升腾起一股股、一团团、一层层的暮霭，如同纱巾般的天幕大网把山村笼罩着，使天色越来越暗，原本清晰青翠的山峦和轮廓分明的农舍，也越来越模糊了。就在这时，静候了一天的路灯顿时“神气”起来，纷纷睁开了亮眼。那纯白金属灯杆上盏盏乳白色的太阳灯发出了的光芒，把大路和连接各家各户的小路都照亮了。顿时人们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：“这下好啦，晚上外面都有路灯了，再也不会摸黑了。”

摸黑的苦头，我是尝够了，也忘不了……自从我记事开始，天一黑各家各户就把大门关上。点盏桐油灯，有的桐油不够，还用松脂烛(自制的)照明，上厕所都要摸，一个人又害怕，总是壮着胆子去，喘着粗气离开。到六十年代才逐渐有煤油灯，多数家庭也就一盏，顶多两盏，最多的也不过三盏吧！因为煤油是凭票的，为了节约，晚上我们一家人都围在一盏灯旁，读书的小孩做作业，没上学的就被大人拉到床上塞进被窝里；母亲在微弱的灯光下抓紧做针线活；父亲则修农具或抽旱烟什么的。那时是多么希望农村晚上能和城市一样的电灯啊！若有急事要出门，近处还好说，路熟摸黑也还马马虎虎，要是赶远路，就得扎个火把(常用杉木皮、干竹片、苧蔴杆和干稻草按比例捆扎成圆筒状)点燃照路，走几步甩一甩，不然就会黑火。家境好些的提盏马灯(能防风雨的一种煤油灯)或是打支手电筒。到八十年代中期农村开始送电入户，那也不是天天有，要是谁家要办红白喜事，得提前申请给予照顾。

冒想到这短短数年间变化如此大。还没等我在回忆中回过神来，几位年轻的却迎着灯光抬头挺胸走向村干道，体验与摸黑走路大不同的感受，你看他们那轻快舒畅惬意的神态，多爽啊……然而，此时几位老人倒有些不自在了，他们在喃喃自语:“这么多灯，一个晚上要照多少电？晚上又冒几个人走，地里又冒事，太可惜了。″我想，他们的唠叨是一种时代烙印的反映，因为前辈们生在旧社会，是从苦水里熬过来的，对什么都舍不得，看得重，何况电呢？“爷爷，这是太阳能灯，一不用电二不烧油，不可惜。”

现在不仅我们村有路灯，连凤凰山(离花田村约20来里)晚上都灯火通明。这些新鲜事，老人自然是想不到，也弄不明的。过了好一会，几位爷爷又自言自语说开了:“那也好，晚上土地公公巡山也不用摸黑了，真是新时代什么都在变，越变越好了，连土地公公也跟我们一起享福了，好哇！我们这把年纪总祘赶上了好社会，过上了好日子，再活十年还嫌少啊！。"逗得年轻人咯咯大笑，并告诉前辈。如今的凤凰山林场已列入区里乡村旅游景点，城里人休息日上山看风景，晚上留在山上，看夜景数星星，好玩得很啰！老人们听后好像明白了许多，两只眯眯的眼睛一下睁开了不少，使那布满皱纹的脸在灯光下也泛起了光泽……

现在一切都在变，尤其是隨着美丽乡村建设的稳步推进，农村面貌日新月异，不仅两三层的红砖瓦房比比皆是，而且大路小路都已硬化，每天还有人打掃，干干净净，晴天无尘，雨天无泥。“老伙计，我们也可以穿平底胶鞋和胶底布鞋出门了，真方便。"邻居老余对我说。他还情不自禁地对我说，现在宽带也入了户，如今，不分男女老少几乎都有手机，随时随地都可以与村内村外联系。年轻人发微信、玩电游、听歌曲、看电影、网购、电商一应俱全；我们老年人口袋里也有老年手机，互相打招呼打牌搓将，或是邀伴赶集方便得很，使日子过得和你们城里差不多吧。加上电视机、电冰箱、洗衣机、空调、电磁炉、电热器、热水器、液化器灶等现代化家电也快速走进村民家，这倒使早些年进城安家的村民，如今不得不又要重新打主意了，要不要重新回来？且有不少人把休闲度假回农村老家作为首选。

一个风轻气爽的傍晚，我和几个小时候的耍伴在村里主道上散步，在村民们称赞的“夜明珠”(路灯)照耀下畅谈今天幸福日子的感受和对未来的憧憬，个个谈笑风生，这不禁使我想起歌曲《看山看水看中国》中的两句歌词:“好山好水好前程，同圆小康幸福梦。"这不正是我老家花田今天的景况吗？